去鲁敏的东台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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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剪》是鲁敏众多小说中我最喜欢的一篇。她居然能将乡村裁缝写得那么骨骼清奇! "宋师傅脸若满月,并且白如满月,只是眼袋有些重,似乎连睡眠都如满月一般地,被嫦娥搅得夜夜不宁。 他穿着一件剪裁简单的青色长衫,这种样式,极少有人穿,那时,男人们时兴的是中山装外套、的确良方领衬衫,更时髦的是从县里买来的枪驳领双排扣西装。 不过,这长衫穿在他身上,倒不显得落伍,他的头发整齐地向两边梳了,嘴上也是干干净净的没一根胡子"。 这段描述之后,虽然鲁敏马上补上一句"这在东坝,真是少见的整洁",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东台地处苏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苏北始终是上海的歧视对象。我小的时候,常听市井这么口耳相传:找对象最好找宁波人绍兴人苏州人,最不济找个半江(对象父母中只有一方为苏北人),决不能找"全江"(即对方的父母均为苏北人)。这些里巷之言严重影响了我的判断,所以,读到《风月剪》我有些愣怔:苏北居然也能“出产”宋师傅这样的男人?于是, 我对被鲁敏写成"东坝"的东台充满了好奇,就继续从她的小说里去抠东台。

在鲁敏的另一篇小说《颠倒的时光》里,她这样状物苏北: "如果,你可以像麻雀一样,从苏北这一带的上空飞过,你会惊奇地发现,这里的田野,现在不是绿油油的,不是黄灿灿的,也不是黑黝黝,而是,嘿嘿,是白乎乎的啦……无边无际的大棚,白茫茫的,这家的结束了,那家的又起了,远远地瞧下去,像延绵跑动着的小野兽,像波浪起伏、银光闪闪的江河流水……" 明明知道鲁敏在妙笔生花,还是想去她的东坝看一看。

东坝,是鲁敏的虚构。即便真有东坝这个地方,我们也到不了那里。但是,东坝在东台,恐怕没有疑义。那么,去看一看鲁敏以《风月剪》、《颠倒的时光》代表的"东坝系列"的发生地。

从上海出发到扬州住宿,又不想再游瘦西湖、个园和何园,可以去哪里?苏州、无锡、常州、镇江……我都没有选,而是一心想去东台。 如此选择,也是因为对苏北的地理状况非常不了解,觉得东台、扬州都地处苏北,到了东台距离扬州还能多远?事实上,上海、东台、扬州三地呈不等边三角形!事先不做好功课的后果是,我们离开东台的条子泥湿地打算前往扬州皇冠假日酒店时,一导航把自己吓了一跳:200公里。

是的,我们去了东台的条子泥湿地。不过,去条子泥湿地之前,我们还去了东台的安丰古城。而在抵达安丰古城前我们的车行驶在东台的大地上时,虽无缘见识宋师傅那样由东台养育出来的干干净净的裁缝,但是, 《颠倒的时光》对东台大地的描述,却尽收眼底了:" 这里的田野,现在不是绿油油的,不是黄灿灿的,也不是黑黝黝,而是,嘿嘿,是白乎乎的啦……无边无际的大棚,白茫茫的,这家的结束了,那家的又起了,远远地瞧下去,像延绵跑动着的小野兽,像波浪起伏、银光闪闪的江河流水……" 是的,冬季东台算得上广袤的大地上,目力所及都是塑料大棚,于是我想象,假如我们停下车来随意走进一处塑料大棚,是否就能撞上这样的场景? "那大棚,被三层的薄膜撑起来,只要天上有点太阳花儿,里面的温度就会高到二十几度,做活的人一进去就得把衣服脱得半光,男女不避。因为高度有限,得跪着,或躬着腰,要么干脆爬来爬去……尿素、杀虫剂、发酵的泥土,挣扎着的种子,汗,缺少流通的空气……这些味道混在一起,在高温里搅拌着,往鼻子耳朵眼睛里钻来钻去,每个人的脸都被熏得皱成一团……" 再读一遍被鲁敏用文字告示了天下的东台大地上塑料大棚里的情景,我确信,只有东台东坝人才被允许参与这样的画面,所以,我们让车向着安丰古镇飞驰。

说是飞驰,到了乡道,都限速40公里,虽然难见几辆机动车,在寥廓的乡道上也只敢不超过40公里的速度龟行。 不过,这乡道修得真是平展,对东台人来说,就算骑着自行车去远方,乡道也是他们联接江苏省、中国甚至全世界的纽带。看到四通八达的乡道,我不由得"遥想当年"起来:在没有辐射到四面八方的乡道时,苏北会闭塞成什么样子?

就这样慢慢前行,到安丰古镇时已是午饭时间。相信每一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吃食,便围着安丰古镇找午饭。找来找去,进了一家鱼汤面店。其实,一踏进店门我就后悔了,店堂里除了老板娘外别无他人!以我的经验推测,他们家的鱼汤面好吃不到哪里去。退出去,已经不可能,老板娘的眼睛已经地盯着我俩。那就尝尝东台著名的鱼汤面吧。便宜是真便宜,一碗鱼汤面加雪菜肉丝和一碗鱼汤馄饨,15元。但粗糙也是真粗糙。所谓鱼汤面,就是面条煮熟后挑进刚在微波炉路转热的鱼汤里,腥味十足。盖在面上的雪菜肉丝,借用《南京路上好八连》中的陈喜形容他媳妇针线活的那句话,就是粗针大麻线的,哪里见得到苏式面条的精细入味?至于鱼汤馄饨,也是馅心成酱油色的厚皮馄饨扔进一碗鱼汤里。但是,我们饿了,觉得腥气的面和馄饨还不错。吃着面条和馄饨,我们跟老板娘瞎聊起来。我耿直的队友开口就来了这么一句:"生意难做呀,看,一个客人都没有。"老板娘被他激怒了,笑着气咻咻地回答:"别看现在没什么人,早上人多得,根本忙不过来。"我心想,一个人当然忙不过来,"早上你老公一定过来帮忙的吧?""他来了也忙不过来,我们有好几个帮工,我让他们回去休息了。我老公去钓鱼了。"我以为自己很聪明,便得瑟:"哦,你们的鱼汤都是你老公钓来的鱼煮的。"老板娘又不开心了,嗓门放大道:"他钓鱼是钓得玩玩的。他钓的鱼哪里够我们用的!我们店一天能赚1000多呢。""那可真是不少了。"队友指指店堂:"房子又是你们自己的。"老板娘白了他一眼:"房子是借的,租金1万2."我左右环顾看了看这房子,不相信地问:"一个月房租1万2?"老板娘笑了:"一年!"我点着头:"半个月你们就把房租挣出来了。"老板娘又笑了:"生意也不是天天好的。"我感慨:"要是房子是你们自己的,就好了。"谁知,老板娘昂起头,骄傲地:"隔壁是自己的房子,照样做不过我们。"聊到这里,我们也把面条和馄饨吃光了,就问她安丰古镇好不好玩。老板娘答:"都是你们外地人去玩,我们从来不去。"

老板娘的话,让我们有些失望,也许,安丰古镇真是当地政府弄出来"勾引"我们这些外地游客的。

古镇原来是要收门票的吧?反正我们去的时候不需要门票。是初冬季节的缘故?从古镇大门进去一条道走到底,也没有遇到除我们以外的游客,反而,古镇在我们的眼里呈现出别样的景观:原来苏北的古建筑是这样的!

是什么样的?青砖黛瓦,是古镇街道两旁紧挨着的老房子的模样。该如何给安丰古镇的建筑下定义呢?起于唐开元年间的安丰古镇,明代因其跻身著名盐场而富庶一时,南来北往的盐商愿意在这里留下自己的财富,于是,晋徽商人在这里建房敛财。他们当然会让工匠在他们的房子里融入他们家乡建筑的特色,以解思乡之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当地的工匠又自然会将为应对当地的地理、气候条件形成的建筑风格,揉入正在建造的房子里,所以,我们能看到的保留下来的30余处明清建筑,尽显晋徽商贾之家与淮夷本土建筑流派相融合的独特风貌。明清之际,能麇集古街居住的,非富即贵,所以,我们顺着古街前行时只要仔细一点,就能一睹当年都有谁在安丰古镇领过风骚:鲍氏大楼、吴家宗祠,前者建成于1850年,为清末秀才鲍蕴皋的祖先鲍志远建造;大楼的布局井然、营造精巧、雕饰质朴,最能体现古代与苏北而吴氏宗祠,是明末清初爱国诗人吴嘉纪的祖宅。吴嘉纪?《诗经》以降,能忝列中国古代文学史的诗人何其多,相比,吴嘉纪实在算不上名家。但是,安丰古镇上有著名诗人出没过,他就是郑板桥。虽然他只是安丰古镇的过客,古镇却将他的痕迹永远地留驻了下来,在古运盐河串场河畔的大悲庵里,有一处郑板桥生活馆。馆内陈设虽然过于简陋,但郑板桥为此地专门撰写的那篇文章,已为安丰古镇增添了分量。

从安丰古镇出来,是直接去扬州呢?还是去条子泥湿地看一看?导航时发现从安丰古镇到扬州居然有200公里路程, 我们索性放弃了傍晚时分进入扬州的打算,去条子泥湿地。

到了条子泥湿地,我第一次感觉到,2020年的冬天来了。我跟在景区售票的小姑娘开玩笑:"你们这儿也太冷了吧,瞧,都没几个游客。"小姑娘很委屈地回答:"是今天突然降温的。昨天还接待了很多客人呢。"后一句话大大鼓舞了我们,毫不犹豫买票乘上景区的摆渡车深入条子泥湿地。

条子泥,多么古怪的地名!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原本, 条子泥位于东台市东北角的沿海地区,因其港汊形似条状而得名。 我们从景区的摆渡车下来后沿着海堤往湿地公园的深处去,海是泥**的,放眼望望大海,再将目光收回来一幅幅地观赏人们在春天在夏天在秋天于条子泥拍摄到的形态各异、色彩缤纷的鸟类的照片,我真的不相信这里曾经飞来过这么多美丽的鸟儿。 海风越来越大,大到我们得奋力才能前行,而天色说暗就暗,我们怕在那间美丽的咖啡馆里享受过一杯咖啡后就赶不上将我们摆渡回入口处的车子,便开始回撤。终究不甘心地继续往大海的方向远眺,于是,就看见几只白色的鸟儿在滩涂上颤巍巍地活动着。